2016年11月6日

狂人的世界,你不懂

魏晋玄学之风兴起,狂人风气也随之而起。其中当数竹林七贤的风骚劲最为彰显,他们鄙视世俗,为官者在他们眼中被称之为“俗吏”。他们的狂荡,我行我素,怪诞行为,为世俗所不容,但他们的文采、才华、豪迈又让世人所自愧不如。不拘一格,清谈自我的他们被时人称之为“狂人”。从此,狂人在历史上的长河中忽隐忽现,不绝如缕。魏晋的“竹林七贤”、隋唐的“八仙”、两宋文坛全才苏东坡、明朝“四大才子”,清初才子金圣叹,都是才华满腹,狂放不羁的狂荡文人。

原本,在新旧政治制度交汇,新旧思想交际,新旧文化更替的民国时期,在那激荡的特殊时期,限于矛盾中的文人用文化阐述思想,以思想承托政治,一切都赋予他们驾轻就熟的文化当中。矛盾的文人在诉求矛盾的文化当中,往往会把自己变成文化狂人。他们以自我为中心,坚信自己的信仰,却唾弃一切违背自己信仰的文化,思想和制度。总之,文化狂人以文笔,口才,对自己的唾弃者进行口诛笔伐。

狂人狂到了极致真的就成了疯子。在大师辈出的民国时期,章太炎无疑是狂文人中的佼佼者,领军人物,甚至修炼成了疯子。既然能成为疯子级别的,自然有他与此称号相媲美的资本。这种资本无疑是众人皆知的博学多识,才华出众,下笔成文,出口成章。据说,早年,章在台湾做记者时,无意间和同事李书谈起读书之事,这无疑是文人之间的共同话题。当两人正谈的不亦乐乎时,章却脱口而出,说自己能背诵出所读之书的百分之九十五,当然这百分数不知道章是怎么算出来的,可见此时的他还是比较矜持,谦虚的,没有说百分之百。李书当然不信他所说的话,只以为章是在吹牛。于是,真拿出自己所读过的经书来考验考验章。只见章大气不喘的就背诵起来,,甚至章还附带着说出哪一句在哪一部分,在哪一页,竟然丝毫不差。惊的李书是目瞪口呆,连声佩服。可见,章太炎的读书绝对不是走马观花,不求甚解,而是把所读之书熟记于心,急用时可呼之即出,似孙猴子耳中的金箍棒,可随用随拿,俨然和自己融为一体。

读书之多,用功之勤,读之可诵令世人为之敬佩,赞颂,但他的随意,不修边幅,行为怪诞,又让自己处在世人的嘲笑和讥讽当中。古有天变不足畏,祖宗不足法,人言不足恤的王安石,今有参加维新运动,赞助抗日救亡运动的章太炎,他们在大事上雷厉风行,果断勇敢,从不蹑手蹑脚,但在生活的小事上却是糗事百出,难得糊涂。对自己的形象是毫不在意,衣着装扮从来不修边幅,对别人的眼光熟视无睹。据说,章一年四季,手里总握着一把团扇。那个衣服是常年不洗,衣袖亮得都能当镜子照人。演讲或讲课时,鼻涕随时流,衣袖就随时待命。就这样还一手拿烟,一手拿粉笔,毫无顾忌的给学生们侃侃而讲,有时讲的,情到浓处,义到深处,在写黑板时,竟然把烟当作粉笔,吸烟时,又把粉笔当作烟,此举引得满堂大笑。生活上的无拘无束,不修边幅,难得糊涂,虽一度让人讥笑,但笑过之后又不觉被他的博闻强识,国学功底所折服。章太炎有次在北京讲学。当时北京各大学的主任教授如吴承仕等,侍奉在太炎先生的左右作陪,钱玄同(钱三强的父亲)专门板书,朱希祖倒茶水,章太炎国语不太好,弟子刘半农便担任翻译。在文坛大佬章太炎的教导下,他的弟子也都成为了大师级的人物。章太炎上课时,总是先来一句开场白:你们来听我上课是你们的幸运,当然也是我的幸运。虽然有平生不识章太炎,就做名流已枉然之感。但此句先扬后抑,先是有一种自负的狂,后又抬高听者,最终达到平衡,同时,又能在听者心里形成激荡,不失为一种高超的言谈技巧。

章太炎如果只是表现在生活上的疯,学术上的狂,也很难在狂人辈出的历史长河中占有一席之地。真正能让他的狂劲突显当世,流传后世,为后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在政治上千怒万骂之势。

枭雄袁世凯的一意孤行,独裁统治,成为章太炎口诛笔伐的导火线。作为孙中山革命的忠实拥护者,袁世凯自然成了章的打击对象。狂人的本性,不支持我信仰的,反对我信仰的都将是我的敌人,作为一根筋的狂人对于敌人是要血战到底的。

袁世凯逼过清帝退位,窃过国民党的果实,杀过政敌宋教仁,但对狂人章太炎却着实废了一番脑筋。俨然把章看成一块鸡肋,食之无味,弃之可惜。唯一能让他这位口无遮拦的狂文人消停的方法,也只有软禁了。袁世凯曾设计把章太炎骗到北京,前脚刚到北京,后脚就把章软禁起来了。性格狂放的章哪能受得了这种气,整天大骂袁世凯。喝酒时,也不忘一边吃,一边骂“杀了袁世凯”,并且在墙上、纸上大书“袁贼”,把纸烧掉大呼“袁贼烧杀矣”。袁世凯虽然也是心里不舒服,但对自己造不成舆论威胁的谩骂,也就没过多计较,越计较,反而骂声会越大。章太炎的狂放不羁的性格,注定软禁对其是最大的侮辱。于是,蓬头后面、手持圆扇的章太炎,气势汹汹直奔袁大总统招待所。指名道姓要与袁世凯理论一番,袁世凯唯恐与之辩论,急命梁士诒出去为自己挡一炮。章见梁大骂道:“尔是何物,乃鸡鸣狗盗之辈,敢在老爷面前逞威!”劈头盖脸的一顿骂,着实让梁无地自容,溜之大吉。自始至终,袁世凯也没敢露面,并自我嘲笑道:章就是一个疯子,我何必与之认真。袁对这位让他头痛不已的疯子,也只有软禁才是最好的法子。实行软禁也同样看出章对袁也是有实质性的威胁,并让袁感到恐慌。袁曾说过,他一生中最怕两支笔,一支是梁启超,一支是章太炎。可见,当时,章太炎影响之大。笔杆子就是文人的武器,对政治的批评,甚至有千军万马之势,如洪水猛兽之凶,政治者避之不及。袁世凯对这位疯子始终没敢放松,一边劝慰,一边听着骂声,心里也不是滋味。最后,对章长达三年之久的软禁生活以袁世凯的死得以告终。

生活上的疯子,学术上的狂人,政治上却又表现出大智大勇的疯狂。小事上不在意,大事上不糊涂,也就说的是章太炎这类人吧。民国大师枚不胜举,学术造诣深不见底,但又有几人能做到独立之精神,思想之自由,最终还不是沦为政治的附庸。

来源公众号:儒风大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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