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任何一个互联网创业者集中的地方,我们可能看不到专业、看不到技术、看不到沉淀、甚至根本看不到实实在在的态度、和合乎逻辑的商业模式及产品构思。但是每个人的脸上,都洋溢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。
互联网思维、颠覆创新、微创新、草根创新、互联网观察家、互联网战略家、创业导师、创业教父、连续创业者、天使投资人、行业专家、行业分析师、O2O、2B、2C等等等。没错,当我们随便可以用起一个名字来定义自己的时候,我们确实得到了极大的满足。也被这种极诡异且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所充斥着。
但是这些,我们却很少有心情来去体会、很少有精力去感悟、也很少有勇气去感触。我们总是被无形的手在拨弄着:奔跑追逐着我们认为最重要的东西,虽然有时候连我们自己也不确定是什么。我们总是被情感左右,而过后我们却又习惯性的理性。
人是群体动物,我们无法脱离社会,这些情感一部分是通过社会认知体系构建。而中国互联网行业,从业人员的多元化背景、较低的进入门槛,分层次的技术产品创新、快速信息传递以及跨地域特征等,构建了新的「互联网社会」以及对应的「用户行为认知」,这种认知随着行业的发展也飞速变化,影响着行业生态未来的发展,和我们每一个从业者。
下面就是TOMsInsight团队从互联网产业形态以及从业者心态的视角切入,通过真实的故事,来洞察中国互联网生态的另一条发展脉络,报告的主题是「互联网式焦虑:莫名其妙优越感」。
中国式极客的无奈
我们先从「极客」(Geek)来说起。这个词已经被用烂了,也失去了最早的意义。国内互联网环境中,大多数时候只是用这个词来讲故事,而讲故事的人不能理解背后的文化氛围,甚至成为特殊商业目的的标签。就好比只要骑马的都可以自封为骑士,而凡是给女士让个路就觉得自己是绅士贵族,很多人穷极一生追逐的目标反而成了营销手段。
在美国硅谷创新圈子,Geek是一种神圣的追求,以及相对应的认知体系:在Geek看来,自由、真理和创新是其价值观,追逐和分享真理过程,以及过程中的创新是其实现自由价值观的方式。
我们从对北京创业圈和硅谷创业圈对这个词的抽象理解,也可以洞察出来一些什么:
但是,我们不是在一味否定,也并不是纯粹的对比。中国社会环境有其特殊性,而科技圈&互联网圈子也有特殊的氛围,这种氛围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,有其历史原因,而且是一个复杂的问题,也和我们今天分析的主体相关。
有这样一位老朋友,15年前,是纯粹的Geek,而如今,用他自己的话说是「只能傻逼似的坚持,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放弃」。一叶知秋,小人物大历史,这15年,中国互联网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呢?我们接下来先听听极客Amos的故事和洞察:
极客Amos的故事
Amos是他的网名,也是校园BBS的ID,往后很久,沉迷于网络世界中,探索那个年代特有的情怀。成名以后,大家也忘掉他的真名了,好像Amos就代表着这个人,和他的江湖传说。
2000年的那个年代,telnet登陆的开源Firebird BBS,随意交换的外链,精巧的CGI服务器,完美的rmvb压缩解码,一切都显得那么精致和谐,就如一件件的工艺品。也正如那个年代的互联网,自由、和谐、自成体系的虚拟世界,一尘不染,好像和现实就没有任何关系。
2000年,也是中国互联网开始快速发展的开始。也许可以称之为Web1.0吧:大多数公司都没有网站,创业团队拿着本地城市的黄页,一堆销售打电话问是否要定制网页,再雇佣几个大学生做技术,也能赚取一桶金。那个时候一份简单的VB写的ASP后台可以报价几万,而Flash是1000元/秒的报价。
Amos并不是没有动心,很多同学在那个年代利用技术门槛和优势,轻松赚钱,虽然很多项目都是来源开源社区。Amos却仍然坚持,坚持着Geek的守则,以及对「自由」的追求,继续自己技术修炼之路。
2002年毕业,和大多数中科大学生一样额奖学金出国名校读书,学习「计算机网络安全学」,3年后回国工作。但是,2005年,Amos发现自己已经开始看不懂中国互联网行业了。
2005年,中国互联网有了流量直接可以变现的渠道:增值服务、游戏、电商。各种网络渠道SP无下限的「骗取」手机费,各种诱惑点击初现端倪,社会工程学开始和网络结合;端游蓬勃发展,几乎精神鸦片似的扩展覆盖掉青少年用户,完全针对性群体型心理的游戏策划也奠定了「中国游戏业策划」的基础方法论;电商尚处于新鲜事物,但是各种传统渠道的猫腻已经开始迁移到网络,「黑五类」广告被电视广告业禁止,却造就了百度货到付款暴利竞价页生态。
而互联网安全,在国内当时环境下就是笑话。「盗亦有道,之前很少有黑客对终端用户下手,但2005年的互联网,几乎就是技术诈骗的天堂。各种技术性流氓软件不谈,木马病毒的泛滥,甚至是大公司的主动研发,其实在本质上奠定了中国互联网今后10年的发展基调」。
Amos回国加入当时国内几乎最大的互联网公司。而行业内的潜规则,对用户权益的藐视,以及同行间荒唐的竞争故事,让Amos时刻受到良心的煎熬:「大学的时候搞脱壳,其实我自己一直觉得是我人生的污点,对于知识产权的不尊重以及对软件的破坏,让我觉得就和杀过人似的时刻良心不安。但2005年干中国互联网以后,一直刷新着我的下限,一年比一年让我无法接受,一直到现在」。
Amos最早的工作是开发木马病毒,其目的是获得更多的用户群体的浏览器入口,以及「竞争需求」,这款病毒最高时期感染过中国互联网1/3的用户,然后又因为和各大杀毒软件厂商的合作模式,却并不为人知。之后Amos在这家公司做过安全技术总监、技术架构、战略顾问,一晃10年,而Amos这个名字,也仅仅留在另一个圈子。
在Amos的视角与看法中,可以抽象出中国互联网2005年之后的三个阶段:
2005年-2008年:流氓懂技术
技术还占据重要位置。2005年开始的所谓Web2.0革命在Google的代领下重新定义了网络产品交互方式,也让终端用户和网络服务的结合越来越深度。网络用户的快速扩张产生红利,运用技术手段产生粘性,利用用户基数产生构建平台,是那几年的主旋律。
「那个年代说到底是用户电脑中病毒木马的竞争,几乎90%以上的终端都被感染,杀毒软件根本无法识别,因为大家都有协议的。甚至从盗版操作系统就开始植入病毒木马,几乎没有纯洁的环境。也奠定了中国互联网地下产业链的基础:你很难说这些和那些大公司就没有关系。当然,同样的现象在最近几年移动互联网安卓手机上再次重复。」
2009年-2012年:无底线生态
这三年是构建生态的时期。用户红利增速放缓,而变现需求增大。终端电商、游戏的繁荣不断刺激着流量的价格,入口型的平台开始建设生态,在特定的游戏规则下的利益最大化。
「那几年所谓的构建生态,无外乎是很多事情大公司已经不方便做了。需要找到合适的承担风险的合作伙伴而已。百度不会禁掉医疗和竞价单页,虽然知道夸张的CPC背后是什么;阿里也不会禁掉刷单,那都是直通车的大客户。核心的广告暗拍算法保证了大多数利润的回收,凤巢和直通车敢公开算法细节和相关数据么?仅仅是内行太少了,看明白的也太少了,没人懂,懂的人是既得利益者,自然也就没人关注这些点而已。」
2013年-2015年:浮躁与融合
而2012年以后,随着移动发展,互联网用户群体进一步下探,分层更明显。移动用户红利产生,用户使用场景变化。资本的推动、全民创业的氛围、以及浮躁的行业环境也导致融合。
「地下博彩业纷纷转行做互联网金融,没错,虚拟运营都很类似,对用户心理的把握和社工库数据的精准营销也都有积累,拼流量的都是外行;圈子里面十有八九都是骗,地下产业链和主流的互联网行业已经融合,再也分不开了。」
然而,Amos就职的这家几乎国内最大互联网公司并没有亏待Amos,升职,加薪,目前年薪百万以上。而他却并不快乐,虽然负责着公司战略与技术合作团队,却总是在业余时间去做「漏洞猎人」拿漏洞赏金。「我去年光漏洞赏金就拿了差不多200万,但是如果我再进入那个地下的世界,在现在这个环境,可能10倍不止。但吸引我的不是钱,是那种氛围和感觉。总觉得主流的互联网圈子,更黑暗,遮遮掩掩反而不够纯粹。」
Amos越来越焦虑,越来越抑郁,甚至觉得已经完全无法融入这个行业了。但与此同时,Amos也发现自己是一个另类,身边的人越来越兴奋,越来越满足,越来越觉得优越。
中国互联网式的焦虑
Amos的故事和视角很有代表性,却也有很大局限性。代表性在于一个技术出身的老互联网人对中国互联网发展的视角;局限性在于,Amos还是希望互联网是Geek们追逐的玩具,而目前中国互联网以及成为社会化的工具,和线下社会无法分离了。在这背后,又隐藏着中国互联网从业者认知怎样的变化呢?我们接着分析。
早期互联网仅仅是Geek们的玩具,硅谷式的创新带来的是崇尚自由、平等、开放的文化氛围。从本质上分析,这些Geek希望构建的是属于自己的一个世界,完全和传统社会相隔离,在这个世界中有属于自己的价值体系和社会价值观。这种反社会的构想,也让这些纯粹的Geek们显得有点和现实社会格格不入。现实社会中的焦虑,得不到的满足,都可以在网络虚拟世界中释放,得到属于自己的成就。这种焦虑->满足的过程,也是Geek精神的核心作用。
同样,类似场景也会发生在中国:一线城市互联网从业人员回到老家,面对着家乡利用人脉资源等富裕起来的同学,觉得自卑的同时也不服气,面对的可以长时间积累的传统行业从业人员,既讲不出深水的故事,也说不出江湖的风云,而且生活方式,价值标准也都完全不同;同样,当他们在一线城市工作时,发现自己的朋友圈子也都是互联网人,好像和这个传统的社会格格不入。每当遇到装修、去医院、买房等事宜,总是生一肚子气再回来在网上发泄。
这种中国互联网式焦虑的满足,事实上构建了中国互联网的创新创业内在文化。和硅谷式的Geek精神不同,我们是通过下面三种方式释放,并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互联网行业:
更换维度:我们不正面PK
首先,需要一个新的维度来避免和传统社会价值观的正面竞争,并能证明出自己的价值。这种维度要显示出与众不同的「逼格」。比如还有多少技术难度等待解决,多少工程只要潜心开发都会有结果,也有多少网络服务应用还有很大需求缺口,创新创业者都不会去做的。中国互联网创新创业者首先考虑的是与众不同,如何换一个维度的竞争,找到一个绝佳的点子,快速成功,绝对不正面PK。
构建壁垒:我们有我们的故事
当然,换一个维度更容易讲述自己的故事,构建壁垒。故事,是最好满足焦虑的方式。故事不用专业,不用下苦功夫,也不用暴漏自己比较欠缺的逻辑思维和比较低的智商。故事,也是目前中国互联网最好的壁垒。
前一段时间互联网流行「三体」风,什么降维攻击,什么可以运用到产品设计和管理学。最近又开始流行「量子力学」风,说量子力学才是互联网的终极方法论。虽然能让专业人士笑掉大牙,但是在这个浮躁的环境中,研发火箭都能拿到1500万投资,什么事也说不准。
颠覆传统:我们有终极的目标
换个维度,讲了故事,也仅仅是释放了自己的焦虑,而背后的自卑还是无处可逃,只有用颠覆传统的方式来取悦自己抱团满足了。终极的情怀是改变世界,颠覆传统,比如我们可以造出创新的互联网汽车、创新的互联网飞机、创新的互联网火箭、创新的互联网xxx,我们可以颠覆一切传统行业,从而颠覆一切!虽然,扪心自问我们自己都不信,我们还是需要。
当然,在某些行业,互联网确实改变了很多,但是仅仅是因为互联网是工具,是顺应行业发展的结果。就如之前20年IT产业黄金的发展让传统行业信息化了一样。互联网化也会是趋势,但却无法改变本质,更无法颠覆。
Amos理解不了这些,Amos虽然经历了互联网3个阶段的发展,但还是早期互联网老派的Geek式的价值观。所以,Amos也理解不了身边的人为什么都那么的兴奋满足。他不知道现在的中国互联网简直是创新创业者的天堂,他当然也不会理解那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。
给我们的启示
我们很难主观的判断是非,在不同的角度上也会有不同的理解。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,都需要尊重。客观的认知,理性的选择,也许我们仅仅不希望后悔,当我们为这个行业挥洒青春与血汗的时候;也许我们仅仅不希望虚无,当我们为这个行业奉献到大部分生命之后。
每个人的力量那么的微小,很难左右行业的变迁,而也许我们只能去适应,去努力,去渴望,去等待。也许就像那首老歌的歌词:「悠悠岁月,欲说当年好困惑,亦真亦幻难取舍。悲欢离合,都曾经有过,这样执着,究竟为什么?漫漫人生路,上下求索,心中渴望,真诚的生活。相伴人间,万家灯火,故事不多,宛如平常一段歌,过去未来共斟酌。」
来源:TOMsInsight (微信 TOMsInsight)
2015年11月10日
互联网式焦虑:莫名其妙优越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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